格雲瑟馮格拉弗，是整個帝國中十二名擁有封號的殿堂聖騎士之一，稱號是神眷的騎士。他原本應該與其他十一名聖騎士一起，共同守在神聖帝國的核心光明神殿。但因為不知名的原因，此刻正在游歷中。或許是神祇的旨意，經過砂巖城的格雲瑟接到了征兵令，成為了砂巖城臨時的戰時指揮官，統領著砂巖城的騎士團。

在格雲瑟的示意下，騎士團把傭兵們包圍在了中央，“護送”著他們往砂巖城疾馳而去。傭兵們不敢有絲毫的怨言，無論是騎士們手中精良的武器與裝備，還是格雲瑟本身的威名，都足以震懾住這只烏合之眾。更何況，聖騎士大人還不顧自己的身份，以謙卑的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歉意：“諸位，實在抱歉，我們剛經歷了一場惡鬥。這些荒漠獸人的鼻子非常靈敏，我們身上的血腥味會吸引他們的註意力。為了避免諸位不必要的損傷，請允許我的隊伍護送你們到達砂巖城。”

有理有節，無從挑剔。傭兵們陪上了個笑臉，紛紛表示不會在意。就在這樣友好的氛圍下，隊伍順利地進入了砂巖城。

這座城市本來應處於溫帶植物豐茂，但三百年前的戰鬥幾乎是永久性地改變了這個地區的氣候，因此整個砂巖城也呈現出了一種類似沙漠的風光，建築物都由砂土建造，沒有用於導雨的斜面屋頂，而是平坦的可供人奔跑的平面。和土黃色的城墻和房屋所不同的，城裏的人都表現出了對於鮮艷顏色的喜愛。無論是衣服的選擇，還是懸掛在城市空隙之間的毛毯或織物，顏色與花紋都亮麗極了。

與之相配的，還有姑娘和小夥子們的熱情。這只騎士團在城內顯然是深得大家的愛戴，當騎士團們走過時，姑娘紛紛拋來花朵，就連剛進城的傭兵們也不例外。這些混跡在刀口上，什麽事都做的傭兵們哪見過這樣的陣勢，個個激動得臉都紅了。

依德妮輕聲嗤笑了一聲，她側了側身，埋在羅倫的頸脖處低聲說：“看看他們，你們傭兵都這樣嗎？”

羅倫按了按依德妮的頭，讓她不要亂動，然後低聲回答：“英雄總是大家內心深處的期待……習慣就好了。”

“說得你好像當過英雄似的。”依德妮輕輕笑了起來。

羅倫也笑了笑，她看出來依德妮還在緊張，那個叫做格雲瑟的聖騎士帶給依德妮的情緒波動太大了。當然，不止是格雲瑟，從依德妮進入神聖帝國開始，她就表現出了各種各樣的緊繃的情緒。因此羅倫也樂意跟依德妮聊幾句，以緩解她緊張的精神。

她們兩個人頭靠在一起，壓低了聲音，低聲地交談著——自從發現羅倫也是無信者以後，她們之間的契約減弱了不少，起碼不能再隔空談話了。這雖然有些不便，但也讓依德妮潛意識地松了口氣。依德妮對神聖帝國很熟悉，就算是砂巖城這樣的地方，她也可以從當地的特產說到城主的家譜。這都是挺有意思的一些事，但她說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，只有靠著她的羅倫才能聽到。

其實也挺有意思的，羅倫這麽想著，看著依德妮的表情越發專註。

砂巖城城主是個年近四十，身材粗短的中年男人。他熱情地歡迎了新到的傭兵，並且在這期間不停地擦拭著他的腦門。他很緊張，但當他看到格雲瑟的時候，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，整個人都變得放松下來。

格雲瑟禮貌地朝城主點了點頭，然後就擔當起了解說的重任。

“獸人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出現異動，當時上報的商隊損失比平常嚴重，但可惜的是沒有引發足夠的重視……當然，以目前的規模來看，我想還未到出動帝國軍隊的地步。”格雲瑟說著，看到傭兵們松了一口氣的樣子，補充：“雖然有點棘手，但有了諸位的幫助，我想我們一定能盡快完成任務的。”

接下來格雲瑟又詳細地說了獸人的習性與預估的規模。

“諸位先生也看到了，我們目前都是騎兵編制，沒有適合的斥候。我們曾經嘗試過偵探，但是被那些可惡的獸人們發現了蹤跡。”格雲瑟搖了搖頭，露出了傷感：“我的隊友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……因此我們只能估算出獸人的數量。他們的人數在七百到五百之間，以部落為單位聚集在一起。”

“荒漠獸人沒有明確的氏族劃分，聖騎士大人。”依德妮打斷了格雲瑟的話，在格雲瑟覆雜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回望過去，說：“他們現在這樣聚集在一起，朝砂巖城而來，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麽變動，我想，也許可能有什麽東西聚集了他們。”

“您說的或許有道理。”神眷的騎士並沒有表現出絲毫被打斷話題的不滿。他朝依德妮笑了笑，然後說：“無論是因為什麽，我們都會先面對這些殘暴的家夥。事實上，我並不太認可您的推測，就最近的幾次戰鬥來看。獸人已經有逐漸潰散的趨勢了，這樣的行為不太像是有目的的。或許是因為荒漠深處發生了什麽事，讓這些獸人們轉向內陸。”

依德妮安靜地聽完，冷笑一聲，就閉上了嘴巴。她表現得實在太過不友好，格雲瑟也沒有過多的糾結，又繼續地說起來。

事關生死，傭兵們都聽得十分認真。到最後，格雲瑟拍拍手，說：“好了，諸位先生與女士們，請先放松一下心情吧。明天還有一批勇敢的傭兵們過來，到那時候我們會告知諸位的任務。現在請先享用一下美食和柔軟的床鋪吧。相信我，這次任務解決後，城主會給予諸位滿意的價錢。”

美酒美女還有金錢，大概是傭兵們最在意的三樣東西了。聽到格雲瑟說完，傭兵們爆發出了一陣歡喜的聲音，就歡天喜地地散開了。現在天色還不算晚，城裏的姑娘又那麽熱情，有一種不屬於神聖帝國和東大陸的異域風情，這些早就讓傭兵們蠢蠢欲動了。

“我們現在怎麽辦呢？”羅倫一直緊緊地挨著依德妮，就算是現在，她的手也依然堅定地搭在依德妮的腰上。依德妮倒沒有感覺什麽不便，這幾天她們一直都這樣，她的大腿被馬匹磨破了，如果羅倫不一直扶著她，在她行走的時候搭上一把手，她可能會出大醜。不過只要等磨破的地方好了，再騎馬就會好了。這也是羅倫告訴她的經驗之談。

“我想我大概還是會冥想，和記些筆記。”依德妮回答。

“你太緊繃了。”羅倫則嘆了口氣，她用著老氣橫秋的語氣說：“偶爾也可以幹一點符合你年紀的事情，比如逛逛街什麽的。”

依德妮看著羅倫那張年輕的面容，忍不住想要反駁幾句。但一個溫和的男聲插了進來：“恕我冒昧。”

兩人回過頭，看到神眷的騎士就站在兩人不遠處。他藍色的眼睛確實沒什麽惡意，只是專註地看著依德妮，而且過於關註了。依德妮皺了皺眉頭，但她還是拉住了羅倫，沒有讓她攔在自己面前，也沒有躲到羅倫的身後。

“既然知道自己的行為冒昧，為什麽還要這麽做呢？”依德妮問，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諷。

“那是因為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。”格雲瑟回答，然後再一次詢問：“還不知道法師小姐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我叫做依德妮赫斯。”依德妮垂下了眼睛，背著在背後的手緊緊地捏住了羅倫。羅倫則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，她的雙眼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。只有格雲瑟掃過了她按住劍柄的手，這是一個戒備著隨時會拔劍的姿勢。

“你長得有些像我的一個朋友……特別是眼睛，他的妹妹，也是我的妹妹，已經消失很多年了。她大概與您是差不多的年紀，看到您的時候……”格雲瑟露出了傷感的表情，又帶著歉意：“實在非常抱歉，或許你們也不太像，你們的頭發，眼睛的顏色都不一樣，只是，只是看到您的時候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我就會想起她。”

“您已經丟失她很多年了，怎麽知道她現在長什麽樣呢？”依德妮嘆了口氣說：“您也知道這塊大陸是多麽的混亂，也許她已經死了，也許她被人賣了，她或許會活得很好，也或許活得很壞。消失的人，是永遠都找不回來的。”

“我想您誤會了，我……不是……我只是……”格雲瑟搖了搖頭，又苦笑著說：“我向您解釋這些有什麽用呢？她從我手裏丟失，確實是我的責任。我只是……”

騎士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，他向依德妮搖了搖頭，然後說：“或許您是對的，她曾是光明女神最寵愛的眷族，而現在無論我向女神如何祈禱，女神都不再回應我她是死是活了。抱歉……”

格雲瑟轉過了身，急忙走了。但無論是羅倫還是依德妮，都發現了格雲瑟掉落的眼淚。兩人靜默了一會兒，依德妮松開了羅倫的手，才說：“當我在那倫比亞的時候，大家都說，亞龍人的眼淚不可信。其實每個在那倫比亞的人都知道，誰的眼淚都不可信。每一個人，都是亞龍人。”

羅倫側過頭，看著依德妮，然後露出了她招牌式的笑容，拍了拍依德妮的頭：“可惜了，我的身份是流不出眼淚的。”

這句自嘲逗樂了依德妮，兩人一起並肩慢慢地往前走。依德妮從未問過羅倫的身份，她有過很多的猜測，但每一個猜測的結果都是悲傷的結局。而羅倫也是一樣，她或許也有過很多的猜測，但是她依然保持著沈默。你是誰，你曾經有過什麽樣的過去，其實並不那麽重要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羅倫：其實你也有很多的小秘密

依德妮：……

羅倫：就不告訴我，就不告訴我，就不告訴我

依德妮：滾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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